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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章 会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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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思豪瞧李双吉昏迷不醒,生命垂危,哪还有心思听这些孩子话,却见海沫也点了点头,说道:“他这伤可是不轻,你们又在海上漂了几天,只怕再耽搁下去,他便撑不住了,咱们这就去找神仙吧。冰火!中文.”常思豪知她这妹妹浑头浑脑,做姐姐的总不至于也乱说话,问道:“你们说这神仙,长什么样。”

    海沫道:“我沒得过病,便不知道了,但村里人说不管什么病,只要去拜他,神仙赏下药來,吃了就好。”

    常思豪颇感纳闷:“ 神仙之说虚无飘渺,要是有一位医术高超的大夫隐居在此,那可是再好不过。”此时但凡有一线希望也要争取,哪怕是真有什么妖魔神怪,免不得也要求上一求了,当下他背起李双吉,辞别村长,随二姐妹出村,

    海沫和浪花出发时都负上了一个鼓鼓的背囊,常思豪料是干粮,也沒多问,三人一路向西而行,爬过两道山梁,只见右前方一道海湾弧弦勾远,岸边石崖壁磊,气象雄奇,此时正值涨潮时刻,海上洪波滚滚,浊浪轰天,成群的水鸟振翅凄叫,与潮声混响成片,虽然相隔较远,仍是震人心魄,想起在海上遇难情形,常思豪犹然心有余悸,忖道:“眼前这一切,倒和长孙大哥诗中那‘怒海平天凌云榭,浊浪横飞,指点西风烈’的情境差不多了,我原以为黄河已经最了不起,若不亲眼看到,怎能想像天下真有这等浩瀚奇观。”

    海沫和浪花惯走山路,脚步迅捷,常思豪好在有功夫在身,虽然扛着一个人,仍是轻松跟上,过不多时,三人经过一片石阶爬上山腰,眼前现出一座小桥,海沫道:“刚才咱们走过的是百岁阶,眼前这是登仙桥,过了桥之后,前面就是仙境了。”就在这时,桥对面忽然闪出二人拦住去路,为首那人肃声喝道:“什么人但敢擅闯仙界。”

    常思豪差点笑出声來,瞧这两人都生得方面大耳,三绺墨髯,好像一对孪生兄弟,虽然身上穿着淡青色道袍仙衣,有两分脱尘模样,可是口吐人言气势汹汹,哪里像是神仙了,奈何自己是來求人家救人,不好说些过头的话,客客气气道:“我们是从海边小村來的,想请神仙施妙手救人。”

    为首那人往他背上瞧了一瞧,眉头微微皱起:“你们这些野人好沒计较,有个头疼脑热便來搅扰师尊清修。”

    海沫双膝跪倒虔诚拜道:“我们也知道给神仙添了不少麻烦,若是一般的小病,都在村里挺一挺,不敢前來打扰,可是这人中了蛰毒,眼见要沒命了,请两位开恩,放我们过去和神仙见上一面。”说着将背囊解下來打开,里面装满新鲜海贝,都是挑大个装來,浪花也同样规规矩矩跪倒磕头,沒有半分调皮模样,

    那人怒道:“谁稀罕你们的臭鱼烂贝,识相的早些回去,再往前闯,我们可不客气。”

    常思豪一瞧他这态度,心火登时也拱了起來,一则是怕耽搁了双吉的病情,二则瞧这样子,海边小村的人对那位“神仙”奉若天人,不敢有半分违逆,这两个看门的家伙又不会给人治病,却在此拿着鸡毛当令箭,不知为难过多少求医之人,简直是岂有此理,当下把李双吉换了个肩,腾出右手按在剑柄上,大踏步上桥便行,

    那二人瞧他这架势吓了一跳,似乎多少年來也沒有过这等事情,为首那人道:“你敢硬闯。”

    常思豪道:“这山是大明国土,又不是你家的,我想上山看看风景不行么。”

    那人戟指喝道:“狂徒,这仙家的洞天福地,可由不得你撒野。”

    常思豪冷冷将目光移开,一脸蔑视,阔步前行,对方见他如此,双眉轩立,一抖身向前射來,单掌扬起,劈向常思豪头顶,海沫、浪花二姐妹一看这情形都吓得脸色发白,赶紧把头缩叩在地上,

    常思豪瞧见掌到近前,即将沾上右肩头的一刻,将臀胯略沉,后足猛然蹬地发力,身子向前一迎,瞬间夺入这人中门,同时右手按剑一拔,用剑柄去顶对方的肋骨,

    那人沒想到他竟有如此手段,赶忙将脊椎一缩,双手换爪下劈,扒扣常思豪攻來的臂、腕,

    这一变招相当迅捷,也令常思豪倍感惊讶,不想这穷山僻野,居然也有这等高手,他左肩头扛着个李双吉,移动起來毕竟不便,当下來个硬打硬抗,在对方指爪挨身的同时,鼻孔中“嗯”地一哼,拿桩抖脊,一记留身劲从肩臂中节透了出去,

    只听桥上“格隆”一声沉响,沙石纷纷而下,那人青色道袍飘鼓如蝶,凌空被打出七八步外,双脚一分踏定身形,抖手惊目道:“你这内功……”

    常思豪也觉臂上一阵剧痛传來,低头看衣袖已被撕去了一片,心想这厮好强的功力,若非我以桩功泻劲,绝不止是受些皮肉之苦这么简单,不过这一下也试出了大致根底,以自己的功力放下李双吉后,对付他一个或许不难,若是他那同伴也是这般厉害,只怕这桥是不大好闯了,

    就在这时,只听桥下有声音传了上來:“哎呀呀,是哪个这么顽皮,乱往桥下踢土呀。”

    几人同时往桥下俯瞰去,只见绿意苍翠的山涧底部有个英俊老僧手摇蕉扇,沿枯石河道走來,笑盈盈地仰头往这边瞧,颌下银白胡须粉丝般飘散,亮晶晶怕有三尺來长,常思豪心想:“这老和尚好相貌,照说人老皮相皆衰,可他蓄起头发,只怕比起游胜闲也毫不逊色,看來还是这山野之间有勃勃灵气,能够滋养人的身心。”这时对面守桥那二道人一脸恭敬地向桥下施礼:“原來是您老人家到了。”常思豪一愣:“他们怎么如此恭敬,难道这和尚便是‘神仙’。”

    只见那英俊老僧笑道:“这桥年头可是不小,弄塌了可不大好修呢。”说这几句话的时候,脚尖点地飞身而起,在崖涧侧突出的石头上两个窜纵,轻飘飘落上桥头,三尺白须一展即落,脸上仍是笑盈盈地,丝毫不见有任何费力的样子,常思豪看得目瞪口呆,再次瞄了眼这山涧的深度,心想若是换了我,要跳上來至少也要换五六次劲,这老和尚的轻功真着实了得,

    英俊老僧瞧见他背上的李双吉,微微一怔,过來撩袖看了看病肢,讶然道:“咦,这莫非是‘向风囡’蛰的么。”

    常思豪点头道:“正是正是,大师可有办法救治。”

    英俊老僧道:“以老衲这点医道,恐怕是不成的,不过,我那老伙计一定有办法,哎,他这毒已深入,你们怎么还不上山。”

    常思豪将眼神前递,守桥道人有些尴尬:“神僧,师父他老人家这些日子心绪一直不好,故而我等……”英俊老僧打断道:“唉,人命关天,走吧。”他将蕉扇往常思豪背上一拍:“愣着什么,走,到地方我跟他说。”

    常思豪大喜点头往里便走,海沫、浪花惊怔怔地瞧着不敢动弹,也被那英俊老僧笑着挥扇一并赶过跟上,两个守桥道人眼神交对,都有些无奈,商量后留下一个继续守桥,另一个抄过去走在前面引路,

    一行人再往山中深入,不多时便有云色茫茫过身,景色也变得愈发瑰丽清幽,常思豪心想:“据说天上有琼楼玉宇,但那地方太高,深宫广寒,未必如这里一样暖适宜人,能住在这般地方,不是神仙,却也胜似神仙了。”一开始还有心左瞧右看,但山道越发险峻,他担心有个闪失把双吉扔下去,便只顾留意脚下,不敢再多瞧了,又行一程,上到一处平缓的所在,只见守桥道人停下了脚步,回头向那老僧道:“本來您老的法驾光降,应该直接让入洞府,可是师父这些日子确实心绪不佳,吩咐我等不可放任何人进入,且容在下进去通报一声,走个形式,希望神僧海涵。”

    英俊老僧道:“那你可要快些,老衲等得,只恐病人等不得呀。”

    守桥道人连连点头:“是是是是。”施了一礼,向远处一方巨崖走去,

    常思豪瞧着那巨崖上撑天拄地般竖刻着一行大字,上书:“我命由我不由天”,字体雄劲天成,心中不由得暗暗称奇,正在这时,崖后走出一个道姑,与那守桥道人正打了个对面,道姑道:“咦,文师兄,你怎么上山來了。”守桥道人压低了声音说话,中途伸手往后一指,那道姑甩手翻脸道:“那怎么行,师尊说不见客就不见,。”守桥道人赶忙把她拉到了巨崖后面,

    常思豪听那道姑说话极是熟悉,可是两相隔远,又有守桥道人挡着瞧不真切,脑子急转间,忽然想了起來,心中大叫:“咦,是……是妙丰,她怎么会在这……”

    就在这时,守桥道人从崖后转了回來,脸上不自然地陪着笑容道:“神僧,咳,这,怎么说呢,师父他老人家实在是……”

    英俊老僧哈哈一笑,轻摇蕉扇,振声道:“怎么,这老东西真的修成神仙了,连老朋友都不见了么。”声音洪亮,在山石间震荡传开去,

    守桥道人脸色极是尴尬,搓着手不知如何是好,片刻之后,妙丰端着一只装有纸笔墨砚的托盘在石崖边转了出來,到了几人近前,瞧见常思豪,也是一愣,问道:“你怎在这。”

    常思豪苦笑:“说來话长。”心想过年时她说要回海南,难道这里,便是海南岛么,那这位神仙莫不就是……

    妙丰定定神,将托盘放在旁边大石上,转向那英俊老僧深施一礼:“神僧,师尊这些日子都在写一首歌词,可是只写出上半阙,下半阙苦思冥想,至今却仍未能得之,他老人家和自己赌了誓,若写不出,既不吃饭,更不会客,我们为这事也愁了好几天了,刚才师尊在洞中听见您來了,本该出來相见,可是又碍于誓言,沒有办法,师尊让我把这上半阙拿來给神僧看看,若是您能替他续上下半阙,那便相见,若是续不出,还请神僧到别院暂歇,师尊还要继续参详。”

    英俊老僧一笑:“这老吴,是岁数越大,越成小孩子了,怎么为首歌词还和自己赌上气啦,拿來我瞧瞧。”

    妙丰回身从托盘上拿起一张纸,恭恭敬敬双手递过,

    英俊老僧将纸展开一瞧,脸色登时骤变,呼吸像被窒住了般久久不动,半晌之后,这才吸了口气缓缓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是了是了,以他这千年來道门第一人的眼光视野,世事除了这一桩,还有什么能让他如此挂怀难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