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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走马上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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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蒋凝秋起了个大早。她与许愿灵讨论出来了十几条预防蝗灾和瘟疫的办法,写在纸上,又让青萝和画屏一个人帮忙抄了两份。

    负责从通州将粮食押运过来的,是来自各个庄子的五位管事。蒋凝秋将剩下的粮食分作五等份,命他们带着防治灾害的措施从五条不同的路线出发,去厉州各地救济灾民。通州军到达厉州后回去了一半,却还留下了二百名军士供她调遣,也被她分派了出去,继续护送粮队。作为回报,将来陈知州可以此事作为自己的一件政绩报告上去。

    将这些事安排妥当之后,她便带着从建宁前来的原班人马,直奔临清县。

    路上依旧可以见到饥民,但他们已经没有粮食随身。蒋凝秋看着心酸,只想闭上眼睛,眼不见心不烦。余光瞄向武云起,青年一直望着外面,神情平静泰然,似乎面前的惨景并不能牵动他的半点神经。

    蒋凝秋觉得这个索然无味的男人又开始深不可测了起来。武云起能冒着被革除功名的风险,在恩荣宴上为民请命,自然是心怀百姓的;但是单看他的表情,却完全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这令蒋凝秋感到困惑,于是在中午下车歇息时,她悄悄找上对方,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昨晚虽然又被武云起坑了一把,但事后想想,蒋凝秋觉得她还是赚了的。一个月的相处至少让她明白了一件事,武云起既无意对别人的做法提出观点,更无意将自己的计划告诉别人。虽然所谈的也算是在公事的范围之内,但青年能主动找上自己交流意见,本身就已经是一件很令人欣慰的事情了。

    至少,这意味着两人之间的沟通不会再是她单方面的付出。

    “因为同情救不了他们。”听到蒋凝秋的疑惑,武云起瞥了她一眼,淡淡道出这样一句话。

    所以就不同情了?蒋凝秋表示无法理解他的脑回路,难道认定是无用的东西,就算是情感都吝于表达?

    但显然武云起无意对于这句话做进一步的解释,蒋凝秋也只好继续揣着自己的疑惑。武云起在逐渐向她展露出除了坑人和作死之外的另一面,对此她的感受似乎并非完全是正面的,但又挑不出对方的错处。

    十分理性,十分现实——她在心中默默添加了一条对于青年的评价。

    一行人专注赶路,不再停留,终于在六月初十的清晨赶到了临清县。站在高处远远望去,七八处村落散落在这一小片平原之上,包围着不大的县城。远处,雷鸣山巍峨耸立,投下巨大的阴影,两条河道自山脚下延伸而出,环抱临清县,原本清亮的水波早已消失不见,只剩下滩底干涸丑陋的淤泥。

    或许是因为最靠近水源,这里的状况比起外围反倒要好上一点,但这所谓的“好”,也只不过是草根树皮仍在的程度而已。沿途四望,随处可见干枯龟裂的田地,禾苗株株枯死,几个枯瘦的庄稼汉坐在田垅上,满面愁苦,连自外地闯入此处的陌生人都不能引起他们的半点兴趣。

    车队一路直入县城,在县衙门口停下。两个衙役正坐在门槛上,怀里抱着水火棍,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听到马蹄声响二人都一脸懵懂地抬起头来,却见面前忽停了十余匹高头大马,马上的汉子个个一身劲装面貌精悍,顿时骇得跳了起来,战战兢兢道:“此……此处乃县衙重地,何人胆……胆敢冲撞!”

    话音刚落,却见那被护在中央的马车帘子挑开,从中走出一人,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后生,可身上却穿着代表一县之长的墨青色官服。

    “本县来此上任,尔等速去通传县丞、主簿等人,于正堂迎接。”青年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新……新来的县太爷?两个衙役这才如梦初醒,忙不迭地回答:“是,是!小的这便去通传!”说着一个人飞快跑进了里面,另一人则赔着笑,点头哈腰道:“小人赵六,是这临清县衙的班头。见过使君!”

    武云起正待开口,车帘又被掀开。青萝率先跳下,又扶着蒋凝秋出来。赵六伸着脖子一看,连忙恭维道:“这位想必便是使君的夫人了!”

    蒋凝秋:“……”

    她敏锐地看到背向自己的青年身体微微一僵。心中却忍不住腹诽起来,知道是误会你倒是出口澄清啊,“我不是使君夫人”这种话你难道还指望着我说不成?

    正在这尴尬的时候,县衙里面已传来了纷乱的脚步声。领头一人看上去三十余岁,身材瘦高,长脸,面色微微发黄,留着两撇胡须。身着深绿色八品官服,向来是县丞无疑。他来到武云起面前站定,拱手便拜:“下官临清县丞张邦奇,见过上峰!”

    身后其他人也随着他一同下拜:“见过上峰!”

    “诸位不必多礼。”武云起抬手虚扶,张邦奇连道“不敢”,顺势起身。“下官斗胆,”他小心观察着青年的脸色,“可否请出圣上诏书,容我等一观?”

    心知这是新官上任的必备程序,武云起早已有所准备,自然不会介意。从袖中拿出任命状,递了过去。

    张邦奇恭敬地两手接过,展开。扫了几行,神情突然大变,抬起头来激动问道:“上峰难道……便是那恩荣宴上为民请命的武探花?”

    武云起颔首:“正是。”

    “小人有眼无珠,不识探花大驾!”张邦奇惊喜得连声音都颤抖起来,堂堂七尺男儿此时竟是眼中泪光闪动,“您是我厉州数十万百姓的大恩人,请受小人一拜!”

    说罢,也不给武云起反应的时间,竟是一掀下摆双膝跪地,纳头便拜。

    张邦奇道破武云起的名姓,身后众人听在耳中,眼里亦是流露出欣喜神采;他这一跪,顿时其他人也有样学样,“噗通噗通”全跪了下来。武云起对这副状况也是始料未及,微微怔愣过后,连忙伸手去搀张邦奇:“张兄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

    “早在恩公年初来到厉州时,小人便已听闻恩公大名。”张邦奇却不肯起身,哽咽着道,“恩公在乡里采集证据,言说要直达天听,小人当时还以为恩公只是夸下海口,后来才知是自己见识浅薄!若无恩公慷慨义举,那狗官王遂的恶行岂能被揭发!”说着便抗拒武云起的力道,硬是要再度叩头,“求恩公出手,还我厉州青天白日!”

    “张兄,诸位。”武云起沉声道,用力将张邦奇从地上扯起来,“武某既然来到此地,便是表明了自身的意愿。旱灾一案,内中隐情,我自当竭尽全力将其查明,然而日常诸事,我初来乍到多有生疏,还需各位与我同心同德,鼎力协助。”说着竟是后退一步,向众人郑重一揖,“请各位助我!”

    蒋凝秋安静地站在马车旁边,默然看着他们。她不得不承认,有些人当真是天生的为官之材,明明是初涉官场却丝毫不见怯相,三言两语,便能轻易收复这一群初次见面的下属们。

    当然,能够达成这一切的根本,还是那一颗为国为民的赤子之心。

    解释了“使君夫人”的误会之后,蒋凝秋等人便被领到后衙安置。虽然都是一样的舟车劳顿,但武云起却顾不上歇息,与张邦奇交割了各项事务之后,便马不停蹄地带着人出门了。直至晚上掌灯时分,众人都已在桌边坐好,他这才风尘仆仆地出现。

    临清是个小县,县衙地方也不大。出门在外没那么多规矩,吃饭便只摆了两桌,蒋凝秋领着蒋府众人坐在一处,谢家的十名侍卫坐在一处。武云起自然是要归在第一桌里的,他落座后也不同别人打招呼,眉头微微皱着,显然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就连吃饭时也始终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菜没夹多少,匆匆扒了几口米饭,便再度离开,将自己关进了书房里。

    直至半夜蒋凝秋睡不安稳惊醒过来,透过窗户向外面一望,依旧看到书房里面亮着灯。

    桌上摊开着数卷县志,武云起手中拿着有关雷鸣山的一卷,在地下来回踱步。白日里与张邦奇议事,后者起先还是有问必答,可当他谈及前任县令汪明城时,张县丞却是脸色瞬间苍白起来,顾左右而言他,忙不迭地结束了这个话题。

    先前还求他查明真相,怎么却又闭口不谈了?张邦奇越是这个态度,其中越是蹊跷。武云起掩卷沉思,正在心中一步步谋划今后之事,忽然听道窗外传来“咔哒”一声轻响,转头看去,那窗闩竟是从外面被挑了开来,随即便见一个身影翻窗而入,轻巧无声地落在地上。

    那是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看上去年纪不过三十,皮肤黝黑,浓眉,鼻梁高挺,一双眼睛大而有神,目光锐利。他生得十分魁梧,穿一身黑色短打,袖子挽至手肘处,露出的小臂肌肉坟起,强健非常。大汉进了屋子,先是四下机警地扫视一周,最终将目光锁定在了武云起身上。

    十二名护卫轮成三班,巡视后衙,能躲过他们无声潜入这里,此人身手非同小可。心知自己绝不会是对方的对手,武云起并不慌张,镇定道:“来者何人?”

    “你便是新任的临清知县武云起?”那大汉前跨一步,压迫感十足。

    “正是本县。”

    出乎武云起预料的是,大汉闻言竟是向他双膝跪下,抱拳道:

    “求武知县做主,为我姐夫汪明城申冤昭雪!”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二更晚了,但请依旧叫我劳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