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走

推荐阅读:风起龙城主神崛起异界直播间英雄联盟之谁与争锋摄政王绝宠彪悍农家妻侯门继妻毒女医妃,不嫁渣王爷!误嫁妖孽世子花田喜嫁,拐个王爷当相公英雄联盟

一秒记住【笔趣阁中文网 www.biqugezw.co】,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蝶衣“啊”了一声,红着脸匆忙地退了出去。

    百里思青也被慕子衿的举动吓了一跳,红着脸将人推开,手一扶,却发现刚刚绾好的发髻全散开了。

    慕子衿腼腆地释了重负,不好意思道:“第一次尝试,没梳好。”

    为免顶着一头能随时散落的发髻,百里思青立即将他推了出去,唤回了依然红着脸的蝶衣。

    慕子衿站在凤来居外,远远见到银子的满面笑容和蝶香粉扑扑的脸,想着若有一日与他的妻能琴瑟和鸣,当是别有一番情趣。

    ……

    弹琴赋诗的高雅未曾开启,热闹的京都气氛忽然变得诡异。

    流言如风一般从遥远的边关刮过市井,茶肆有了可大肆攀谈的噱头,一切的高谈阔论和议论纷纷皆来源于前方居热不冷的战况以及司空少将军的通敌叛国。

    司空府在消息传回盛京的当日傍晚就驻守了数队禁卫,留守的家眷仆人皆被困在府里不得出,全府戒备森严到连一只苍蝇都不能来去自如。

    如火如荼的传言随着司空府的围困被遐证,淳朴的百姓经过司空府时不留余力地对着庄重大气的府门留下口水和唾沫。

    翌日五更早朝时分,在请求处置司空府和为司空府求情的两派争吵声中,一道纤细瘦弱的红色身影跨着烈马奔进了皇宫,禁卫拦挡不住,又不敢出手伤人,只能放任她骑马闯宫。

    正在高声争执的人们,随着那道艳丽的身影进殿,不由自主消了声。

    百里奚寒和上官玥沉寂的目光都落在了来人烈如红火的披风下别在腰间的那抹冰冷的金黄。

    “儿臣参见父皇!”百里思青抹掉额前的汗水,她从陈正差人捎来的口信中得知诸臣正在争论着如何处置司空家,便匆匆进了宫。

    “高阳,你怎可闯上了朝殿?”靖安帝惊皱了眉头,语气不大善,但面上无一丝怒意。

    若由着这些人给司空家定罪便晚了。百里思青坚定跪下,“儿臣特来为表哥鸣冤!”

    “高阳公主要为司空少将军鸣冤?”不待靖安帝开口,兵部尚书贾权闻言轻笑道:“臣倒想请教高阳公主,司空少将军有何冤屈?前线有不少将士亲耳得闻,司空少将军密谋迎娶乌贼国公主为妻。消息走露后,便带领心腹悄离营帐。近日更是公然投靠乌贼小国,进攻我大泱…”

    百里思青回头,盯住他的眼睛,嗤笑道:“本宫听贾大人如此言之凿凿,倒像是亲眼见过似的。”

    贾权不避让道:“司空少将军悄无声息从营帐内消失,胜券在握的战事如今节节败退,摆在台面上的事实难道还有假吗!臣得知乌贼国以高位和公主相许,司空少将军抵制不住诱惑也是人之常情。”

    百里思青扶着腰间的佩剑起身,冷笑道:“贾大人以为谁都如你一般,脑袋被驴踢过吗!”

    “高阳公主,你——”贾权目光带寒,却是发作不得。

    百里思青逼近他,朗声道:“我泱国地大物博,资源丰厚,少将军怎么可能为乌贼小国的区区蝇头小利动摇!若是少将军愿意,我大泱的女子哪个不挣破头皮愿做少将军夫人?至于那个分不清鼻子和眼睛的乌贼国公主,少将军更是不可能削顾!”

    赵太傅随即附和,“公主所言不虚。”他的女儿难道还比不过蛮野之地的劳什子公主。

    贾权老脸一黑,百里思青言辞虽有理,可,“哼!公主深藏内院,无外乎不懂人心不足,更何况自古以来为美色冲昏头脑者不胜多数!臣听说那乌贼国公主美若天仙,司空少将军难免会动心。”

    百里思青环顾了大殿,发现不少人望着她的神色如贾权一般充满了讥诮,神色一凛,寒声笑道:“好一个为美色冲昏头脑!本宫倒不知贾大人三番四次仅凭子虚乌有的道听途说就质疑司空少将军的忠心和司空家世代的忠诚究竟是何意图!”

    “煜表哥从十五岁起就随军出征,几年来为泱国立下了无数汗血功劳。他身上的每一条伤疤都有迹可循,所得的每一道功勋都是堂皇公正,从不浪得虚名!司空少将军可以战死沙场埋骨他乡,甚至可以死无葬身之所,却独独不能成为他人利用挑拨离间我大泱的工具!司空家也不能受这不明不白的冤枉!”

    她忽然抽出腰间的黄金宝剑,将它高高举起,一双眼睛浮上戾气,在这金碧辉煌的大殿上亮得惊人,“若是谁再敢胡言乱语半句,休怪本宫手里的剑亲自砍下他的脑袋!”

    她的话掷地有声,先前还在争论如何处置司空家的朝臣无不噤了声。不少人从前得听的秘闻说高阳公主连对陛下都敢动手,生怕百里思青此刻真的提着这把宝剑削了他们的脑袋。

    百里明等人的神色也随着她拔剑的动作微微变动,想到两年前她的疯狂,破天荒谁也没敢与她对上。

    “高阳,放肆!”靖安帝凝神半晌,见她堂而皇之地在金銮殿上抽出宝剑,厉声斥道:“将你的剑给朕收起来!”

    紧蹙的眉心溢上一丝怒意,“此事容后再议!高阳,你且与朕来。退朝!”

    百里思青跟着他进了南书房,靖安帝便叹气道:“你今日闯金銮殿的行为有失妥当,堂堂公主怎能威胁朝臣?”不怕给人落下口舌。

    可是他又赞叹着望着她,他的女儿能行常人所不能,这样的胆气,足以胜过万千男儿。

    百里思青双膝跪地,抬头定定与他对视,“儿臣知道儿臣做事太过鲁莽,父皇若是想罚儿臣便罚吧!”

    她咬了咬牙,“儿臣只求父皇能够准许儿臣亲上战场将事实弄个水落石出!”

    靖安帝心一紧,“高阳,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百里思青坚定地点头,“儿臣知道,儿臣无比清楚儿臣在做什么。”

    “儿臣绝不相信煜表哥会做出通敌叛国之事!父皇也知道,司空家历代忠于朝廷,外公死在了沙场上,舅舅们也在战场上死的死,伤的伤,煜表哥身为嫡长子,如今就相当于司空家的顶梁柱。儿臣认为定是有人存心陷害煜表哥,想让司空家陷入万劫不复的地步!儿臣恳求父皇明察!”

    靖安帝叹了口气,伸手想将她扶起,百里思青却不让。

    她眼角噙了眼泪,拉住靖安帝的袖子,“父皇常说,母后是大泱国唯一的女将军,儿臣自小便发誓长大后要像母后一样驰骋沙场,保卫泱土!可是儿臣从前太过任性,竟将年少时的誓言忘在了脑后。这几日儿臣想了许多,想起表哥五年前出征时与儿臣说过,‘小青,司空家的男儿志在保家卫国,宁为足下的土地抛头颅洒热血…’儿臣觉得十分愧疚,煜表哥是臣子,而儿臣身为大泱国的嫡公主却不能为百姓为江山做些什么。现在一心为大泱驱逐敌寇,保卫平安的少将军却死生不明,儿臣自然要去救他!”

    “儿臣知道这个朝廷里面有很多人巴不得司空家倒台,旁人要去救表哥,儿臣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落井下石,除了儿臣自己,儿臣不敢相信别人,所以,儿臣求父皇恩准儿臣前往边关!”

    百里思青说完,高高昂起头等靖安帝的回答。

    南书房内一片寂静,所有的宫人都呆愣愣地望着她。大泱国百年来没有任何一位娇生惯养的公主愿意舍却安逸的生活,选择跑到战场上去救人。

    陈正呆呆地站着,陷入她的话中似久久也缓不过神来。

    战场上每天都有数不清的将士死亡,恶劣的环境有时连男儿都承受不了,何况是他养尊处优的高阳宝贝。

    靖安帝却是满脸激动地望着百里思青,“高阳,从前父皇总是一再希望你不要任性,不要冲动,努力成为一位能担起大任的公主。你的母后一直都是大泱国的荣耀,朕知道我大泱国的嫡公主并不会输给任何一位皇子……现在,父皇很欣慰……”

    “你的要求朕怎能不应允呢?朕不仅不会阻拦,而且全心全意地支持你。”

    他顿了顿,微含忧伤又充满期待道:“你母后去了之后,父皇一直想着万不能让你出了差池。可边境虽然遥远,却最是锻炼人的地方,它会让你的心智更加成熟,让你的眼界更为开阔。但是,父皇不需要你英勇杀敌,不需要你载誉归来。父皇只想让你见识到何为热血,何为铿锵。也让天下人知道朕的公主,有着不输于她母后的勇气和胆识……”

    他郑重地嘱咐着,恨不得将自己历经过的战争悉数与她分享,所有的话里都饱含了一个父亲最深切的期待,“此去你无论得了什么结果,都要答应父皇,安危为第一位,切不可莽撞行事。朕让韩元跟着你,你切记凡事多听韩元的话,他总归比你有经验……”

    百里思青喉咙酸涩地说不出话,只重重地点了点头,“谢父皇!儿臣都记下了。”

    靖安帝不自觉地抬起手,平复了一下心底的起伏,笑道:“去吧!父皇等你毫发无损地将煜儿带回来。”

    百里思青磕了磕头,哽咽道:“儿臣遵旨!”

    靖安帝不舍得再看她,连说话的声音都压抑着变了调,一只手握成空拳刚想放在嘴边,却又迅速拿开,忍住嗓间的瘙痒,“边情紧急,既是要去战场,那你明日就出发吧!父皇明日在城门送你,你且回去收拾收拾,与子衿告别……”

    百里思青应声,重重向他磕了一礼,然而起身快步出了南书房的门。

    走到门口时,忽然想到什么,她猛然回头,盯着靖安帝来不及掩饰的疲倦,愧疚道:“父皇也要保重。”

    她走后,靖安帝立即招了韩元过来,与他说了百里思青要去战场的事情,又道:“此番你要保护好公主,去了边关之后,任何人任何事都不重要,哪怕煜儿救不回来……也无关紧要。”

    他说了“救”,当是肯定了司空煜并不是如前方传来的消息那般的通敌叛国,他只是被乌贼国的人抓了去,而他们又利用他来对付大泱,离间司空家与皇室的心。

    可那些兴风作浪的人不知道,即便司空煜真的存了谋反之心,他也做不到铲除整个司空家,甚至狠不下心来动与她相关的任何一个人。

    看,那个人虽然死了,除了女儿之外,什么念想也没有给他留下,却还是教他这么地为难。

    韩元单膝跪地,保证道:“臣定当誓死保护高阳公主安全,请陛下放心!”

    ……

    六月的天气多变,早晨还是晴朗略带燥热,不一会儿却又下起了丝丝小雨。

    细雨绵软轻柔地落在院外的假山上,凹着的石坑很快汇了一小股积水。姿态越涨越高,蓄满坑洼后随即蔓延开来,凝结成的水玉珠重重滴落在下沿植物宽大的叶子上。

    滴滴答答的声响,在静寂无人出声的凤来居里显得尤为突兀。

    慕子衿坐在房里翻阅书籍时,门吱呀一声开了,灌进来的风吹散了房间三分之一的暖意,霎时,寒气溢满了整个屋子。

    “青青,你回来了?”慕子衿面色含笑,放下手中的书。

    昨夜他宿在雁回居,着实有点想念。不过,他掂了掂袖中的东西,还好没有白忙活了一夜。

    见他一直在等自己,百里思青颇有些内疚。

    慕子衿起身走向她,伸手替她脱下沾了湿雨的披风,“外头下了雨,怎么不待在宫中?”

    蝶香吐了吐舌头,“驸马说的是,奴婢也劝过公主暂留在宫里避雨,可她非要赶回来。”

    须臾间,她又忧愁道:“明日便要出发去边关,公主若是受了寒可怎么办?”

    慕子衿一怔,捧着袍子的手一紧,“你说什么?”

    “你们先出去。”百里思青立即拦住了蝶香,将屋内的人全都遣了走。

    待只剩她和慕子衿两个人,对上慕子衿凝寒的眸子,先前在宫内的盛气凌人此刻全都消作了灰烬。百里思青第一次在他面前没底气道:“我、我已经向父皇请了旨,父皇也答应了,明日一早,我就要去往边关……”

    只这一句,慕子衿蓦地松开了手指,烈红色的披风随着他的动作,慢悠悠地飘落在了地上。

    热情全部被浇灭,取而代之的是彻骨的寒冷,慕子衿抿唇盯了她好一会儿,将袖中的东西猛地甩在了她的手心里,然后一言不发就夺门而出。

    他走的实在太快,临跨出门槛前,又回头,与平日的温柔不同,眼眸盛着一片怒涛。

    百里思青愣在了原地,这是成亲以来,慕子衿第一次与她发脾气。回来的路上,她想过他也许会恼她的自作主张,但却没想过他会气到不愿再与她待在一块。

    这件事她确实做得不对,事前没有与他商量过便自己定了主意,可她以为他会理解自己,毕竟那不是别人,是她的煜表哥。从小一起长大的亲表哥,司空家的嫡子!

    无论是为了多年的情份,抑或是为了司空家,她都不可能放任不管。不管如何,她要去边关,这是既定的事实!谁也改变不了。

    她唯一错的,便是没有事前知会他而已。

    可是将心比心,若是他的父王出了事,他的选择肯定与她一样,焦急定不会少于她。那他又何必气得不让她把说完,就夺门而出呢?

    百里思青捏着手心里的东西,缓缓拾起地上的袍子,没有追出去。

    屋外传来银子的惊呼,“主子,您怎么了?您要去哪儿——”

    一阵窸窸窣窣过后,便只剩他与蝶香的高声争吵。

    “说什么不体谅!你又懂什么!娶进门的妻子为了另一个男人,不与自己商量一声就不管不顾决定了去边关,到最后才知会你,你能受得了!”

    “是!就你们女人大度,心胸豁达!活该我家主子知道司空少将军出了事,立即让人去了边关打听消息……别问派了谁!反正不是我!瞪什么瞪!我家主子的能力我比你更清楚……”

    “活该我家主子为公主担心,思虑到一夜未睡,就念叨着怎样能让她心情高兴些!知道她不喜欢戴那些俗物,特地寻了南海的珊木亲自动手雕琢,熬了一宿才雕出了根簪子……对!你家公主尊贵,高不可攀!我家主子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生个气就是不可理喻!一颗心就活该被扔进臭水沟里!”

    “气什么气!说不过就拔剑!你也就这臭脾气!反正我家主子也活不了多久,正好气死了为你家公主腾地方纳新人!正好以后我们一拍两散,也不用相看两厌!”

    “……”

    百里思青低头盯着安静平躺在掌心里简单大方的木簪,沉思了半晌,慢慢走到刚才慕子衿坐的地方,弯身坐了下去。

    隐秘机关散开,亭台楼阁层层错进,清幽别致成林。

    雨纷纷扬扬地落下,慕王府看不见的最高的楼阁屋脊处,有人双眸若潭,静坐其上。

    银子看见人时,慕子衿双手枕于脑后,仰卧在湿冷的瓦片之上,似是躺了许久。

    细雨从天际倾洒,却仿佛长了眼睛般的,自发地绕过他的身子,将四周的瓦片冲刷得异常铮亮。

    细雨中零星的白光勾勒出他深邃的轮廓,一双凤眸寂如寒星,万般思绪皆掩于其下,无波无痕。

    越过楼阁小榭,慕子衿遥遥望向大门紧闭的凤来居,讽刺勾笑。

    有什么可失望的呢?成婚以来,他始终与她隔了一层心,她始终将他摒弃于她的世界之外。

    是了,他是外人!

    慕子衿的隐忍讨好算得上什么?到头来轻轻松松被亲亲表哥的安危击得一败涂地!

    一旦是他的妻认定了的事情,他便连半点招架之力也无,除了接受还能说上什么?

    “战场太过凶险,我绝不许你去!”

    这样的话,他能说出口吗?病秧子慕子衿在百里思青面前从来都不敢这般强势。

    抑或——

    “打仗不是儿戏,你心思简单又无经验,我怕你应付不来,能不能乖乖待在我身边?”

    这样的言语只会适得其反,更何况,他自个儿向来都靠着她“照顾”,又拿什么来庇佑她……

    按照这破身子的资本,他只能舔着脸,楚楚可怜地哀求,“你走了,我怎么办?”

    被人惦记害了是轻,她这一去不知要过多久才回来,留得他在府上寂寞空虚冷,连个知心的想讨好的人都没有。她忍心吗?

    可不用她亲口回答,他就已知晓她的答案。

    祈望什么永结同心,琴瑟和鸣!他的妻向来最会做的事就是将他这一文不值的心丢得远远的,连踩都懒得费力气。